AI大模型，越来越像一场重量级拳击赛

“heavy weight boxing（重量级拳击）”这是投资人Jason对如今大模型竞争格局的定义。

实际上，直到去年3月14日GPT-4上线，大多数人才真正意识到——生成式AI并非只是一个有趣的聊天机器人，而是一个如马斯克所说“聪明到有些可怕”的东西。

于是，科研机构、科技大厂，技术大牛、集团高管、VC投资人，包括一大批无名之辈，纷纷下场，加入了这场名为大模型的“武林大会”……

今天正好是GPT-4发布一周年，经过盘点小饭桌发现，在以GPT-4上线后的一年间，国内融资额在5000万人民币以上的案例生成式AI项目，只有26个。其中还包括在这一年，进行多轮融资的公司。比如智谱AI从B＋轮融到了B＋＋＋＋轮，月之暗面完成了天使轮和A轮。

也就是说，真正在这一年获得超5000万投资的公司，只有21家。在这21家公司中，诞生了5家大模型独角兽（估值超10亿美金）。这五家独角兽的总融资额约为180亿元人民币，占了全年融资的大头。其中阿里投资最为积极，五家独角兽都有投资。腾讯次之，布局了其中三家。

与大厂战投部的热情相比，一级市场投的并不算多。原因在于，在这一年间，大模型创业已经迅速从“武林大会”进化成了“重量级拳击赛”，面对擂台上的庞然大物，VC投资人和新入场的创业者都清楚，以自己的吨位，贸然上台就意味着KO。

产业端自己投自己

“连红衫都只能坐替补席，哪里有我们这些中腰部基金上场的机会？”Jason告诉小饭桌。

Jason提到一则圈内传闻，据传MiniMax最新一轮6亿美元的融资，原本字节去年就想投，但后来又决定不投了，红杉中国才成为额度继承者。

朱啸虎也在最近的一篇刷屏报道中说：“（MiniMax）我们就没聊过，因为开始就很贵。”而Jason表示，自己所在的基金要比朱啸虎积极一些，最起码是“聊过之后才放弃”。

据Jason回忆，在去年，他曾经聊过五家大模型独角兽中的两家，并把融资份额上报给了合伙人。他清楚地记得：“老板（合伙人）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表示‘可以再等等’。”

等待的结果，就是Jason在朋友圈看到“恭喜XX，完成超10亿人民币融资”。当然，在看到最终披露的投资方后，Jason表示释然：“全中国最有钱的几个大厂领投，我们哪里跟得起……”

在过去一年，国内明星大模型创企背后的领投方，大都不是VC，而是互联网大厂。

根据企名片数据，目前国内五家大模型独角兽企业月之暗面、零一万物、百川智能、智谱AI和MiniMax，背后的主要投资方都是阿里或腾讯。

其中阿里更加激进，5家独角兽都有投资，从百川智能的A轮，到智谱AI的两次B轮超16亿元，再到月之暗面的10亿美元投资，以及MiniMax最新一轮超6亿美元投资，阿里几乎都是领投方。

腾讯则下注了百川智能、智谱AI和MiniMax 3家，还包括已经被美团收购的光年之外，以及另一家清华系创企深言科技。

而五家国内大模型独角兽的总融资额加起来，也只有180亿元。与美国投资生成式AI的一掷千金相比，这些钱实在有些不足。

根据CB Insights的统计数据。2023年，美国AI领域初创公司的投融资数量达1151个，总融资额达310亿美元，不仅同比增长14%，而且吸引了全球所有AI领域交易的近一半（46％），占据主导地位，其次则是亚洲（占25％）和欧洲（占24％）。

其中生成式AI领域，在2023年融资规模占所有AI领域的48%。还催生了OpenAI、Anthropic和Inflection等价值数百亿美金的明星创企。

“与海外相比，国内过去一年AI虽然热闹，但更多是大厂作为大模型产业的一部分，或者为了布局AI大模型产业，自己投自己一级市场的讨论热情很高，看的也很多，但钱真的很少……”Jason告诉小饭桌。

拳头打到了脸上

实际上，过去一年钱少的不仅一级市场，各大互联网巨头纷纷裁员，总让人想起一句经典台词“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”。

可互联网大厂员工Jessie表示：“生成式AI就像一记重拳打到了脸上，或进攻或防御，大厂们一定要尽快集中力量，采取反制措施。”

最明显的例子是谷歌。

在一年前，微软推出了集成GPT的新版搜索引擎必应，宣称要摧毁谷歌在搜索领域的高利润率，微软CEO纳德拉在采访中表示：“我非常敬佩谷歌所做的一切，但我想让人们知道，是我们（微软）让他们跳舞的。”

让生性谨慎的纳德拉放下豪言的，是ChatGPT创下的用户增长奇迹。

ChatGPT发布后5天，用户数达到100万，发布两个月后，用户数达到1亿。一举成为人类历史上用户增长最快的应用（后被threads超越）。而在此之前，保持用户增长记录的应用分别有Instagram、Spotify、Facebook和推特。

曾经，大厂都以为C端流量快速增长的时代已经结束，不会再有下一个抖音，或者下一个美团、拼多多，大都进入了守成阶段。可ChatGPT横空出世，一下子让大家重拾了创业时期的紧张感。

最先感到恐惧的是曾经的AI霸主谷歌。为了应对强势的ChatGPT，谷歌紧锣密鼓推出了Bard聊天机器人，可在万众瞩目的发布会上，Bard却把拍摄太阳系外行星第一张照片的人名说错了。虽然谷歌第一时间下架了演示视频，但第二天谷歌股价应声大跌9%，市值缩水1000亿美金。

后来，谷歌把Bard改名成Gemini，试图追赶GPT-4的脚步。可最近半个月来，Gemini又因为明显的“反白人”倾向，而饱受舆论风波。导致谷歌的股价又跌去4%。

谷歌CEO皮查伊给员工发去内部信，表示公司将进行“结构性改革”。退居幕后多年的谷歌传奇创始人谢尔盖·布林，则在本月的一次AGI活动中检讨：“我们在图像生成方面彻底搞砸了。”

尽管如此，谷歌依然是世界市值第五的公司，在基本盘搜索引擎领域，依然保有超过90%的市场占有率。一个严峻的现实是，同样面临生成式AI冲击的中国互联网巨头们，有谷歌这样试错的底气吗？

《晚点》在过去一年报道了两个小故事，一个是已经卸任字节CEO的张一鸣，在过去一年也在看人工智能论文，还经常和字节高管分享学习心得，以及对生成式AI的思考。还有一个是百度开启文心一言内测前，百度CEO李彦宏每晚都要和项目团队开会到深夜，为了调整好产品，他们一度睡在公司。

创始人的重视程度代表着公司的重视程度。一位大厂战投部投资人曾在去年求助小饭桌，希望推荐优质AI项目，并表示：“只要项目够好，无论是领投、跟投、战略投、个人投，怎么投都可以……”

随着近期百度发布2023年财报，将集团显著增长的利润归功于AI后。大厂间的AI竞争气氛变得更加微妙。

一位不愿透露姓名，正全力布局AI的大厂员工表示：“内部都在议论，连百度这种上个时代的互联网企业都能借着AI翻红，那我们没理由被百度甩在后面……”

拳王只有一个

在谈及“大模型拳王争霸赛”的冠军归属问题时，Jason犹豫了五秒后说到：“我也不知道谁能胜出，但我感觉拳王只有一个，大模型应该会是一个赢家通吃的市场，从VC角度，现在投钱大概率会打水漂。”

和Jason持相似观点的，还包括腾讯创始人马化腾。

在去年5月，马化腾对生成式AI发表了一段著名的言论：“我们最开始以为AI是互联网十年不遇的机会，但是越想越觉得，这是几百年不遇的、类似发明电的工业革命一样的机遇。对于工业革命来讲，早一个月把电灯泡拿出来，在长的时间跨度上来看是不那么重要的。”

这段后来被称为“AI百年论”的发言，一方面表明了腾讯的耐心，另一方面更显示出大模型战争的凶险。毕竟，在爱迪生最早拿出电灯后，他顺理成章赢得了所有荣誉和财富，而其他发明家如约瑟夫·斯旺（发明碳丝电灯）、海勒姆·马克沁（马克沁机枪发明人）、交流电之父特斯拉等，对电灯同样做出杰出贡献者，都无缘了“发明电灯”这项殊荣。

在大模型创业领域同样如此。正如微软成为了软件的代名词，苹果成为了智能机时代的王者，如果把大模型视作下一个互联网级别的机会，金字塔塔尖的玩家必然稀少。

在容错空间狭小的当下，宁愿不投也不能投错，逐渐成为一级市场对待大模型投资的共识。

最近，当被问及“是否愿意用手上的钱支持一下人类梦想与科学研究”时，朱啸虎的回答是：“微软3万亿美金市值，苹果2万亿美金市值，（所以）他们敢砸钱。中国不需要砸，美国有钱在前面试错，它一旦证明路通了，我们跟在后面，花的钱少一个数量级，风险小很多，干嘛不跟在后面？”

Jason认为，朱啸虎说出了很多基金的心声：“微软和亚马逊敢冒险投几百亿人民币，让OpenAI跟Anthropic互打，那是因为公司有万亿市值。基金要是亏几百亿，那可是LP的钱！现在这个时期，大家都没有容错空间，所以必须追求PMF（产品市场匹配），AI项目和任何项目都是。”

还有一种声音认为，可以依托开源大模型，积极进行AIGC应用尝试，以及商业化。对此马化腾在2024年腾讯年会上，特别更新了对AI应用的预判，他认为：“短期内一两年内不会有一个纯原生AI大的应用，大机会应该放在产品效率的提升上。”

看起来，在底层大模型竞争尘埃落定之前，AI原生应用不可能真正繁荣，属于一级市场的投资机会，在GPT-4发布一年后，也还没有真正到来。